（四）
早上是被太热的地板烤醒的，翻身上床，又懒懒地眯到天亮。8点钟，想起韩国的时刻已是9点，感受到了该起床的时辰。拉开窗帘，很幸运，2003年12月28日早晨，碧绿的济洲北海上又是一片坦荡爽朗的蓝天。
晾在卫生间的行为衣和晾在炕头的袜子鞋垫不出所料都干透了，穿上去神清气爽。走出房间来到门厅， 见到可爱的伴计已经站在吧台后面起头工作了。看我出来就拿出了替我买的碗儿面帮我泡上，又从冰箱里拿出老板娘做的泡菜给我。趁着泡面的功夫，我从放在门厅的饮水机里接了一瓶水装进了旅行包。
等我吃完泡面，小伙子就起头为我讲解攀缘汉拿山的路子。小伙子送给我一张济洲岛地图，又拿来纸和笔，告诉我进山的路一共有4条，离我比来的是Alimock Course；到阿谁进山的进口要乘坐通往某处的客车，在某一站下车，票价是若干好多韩币；按照天色情形，有时辰会封山，夏日多雨雾和冬季多冬风的时辰，山顶往往会有一些骤然的天色转变， 为了避免搭客呈现意外，封山的情形斗劲多，要命运很是好才赶得上可以进山，即使赶得上也往往会上午10点前就截止爬山；从酒店到客车站最好是打出租车，起步价2000韩币就到了。小伙子一边给我讲解，一边指着地图给我看，又把那些地名站名票价等等在纸上写下来给了我。最后又象头天晚上一样叮嘱我，若是万一找不到路，就给他打电话。
谢过了小伙子，揣上他帮我清算的圣经，就乘上了他帮我喊来的出租车。到济洲客车站的时辰，不巧有一班车刚刚发走，下一班要等一个多小时，就买了票起头处处溜达，心想看一看济洲市貌、拍一拍汉拿山前景也未尝欠好。
济洲市不年夜，方圆不外百八十公里，清洁整洁的街巷洋溢着安好温馨的空气。除去一小片市中心的富贵商业区， 年夜年夜都平易近宅为独门独院的平房或二层小楼。黑色岩石的石白叟泥像各处可见，良多室第的院墙也是黑色的岩浆岩垒成的。亚热带的天色使得济洲一年四时草木强大，生果则以橘柚类闻名。
为了找一个对劲的角度拍到汉拿山，不知不觉走出了车站二十多分钟旅程。一路上车辆很少，桔树良多。良多若干好多人家的院子里都种着橘树，新年的前后恰是硕果累累的季节，金灿灿的橘子挂在凹凸的枝头，不少都已经探到了院墙外，却似乎并没有人担忧那些生果会遭到盗窃。半人多高的黑石院墙年夜多也是可以不废斯须力量即可跨越， 显而易见防的是小动物而不是人。舒适而幽雅的矮屋冷巷，安然安祥而安祥的家居气息，仿佛回身即可在某处碰见象昔时的奶奶一样穿戴白衣白裙扎着白头巾的白叟，令徜徉于其中的我倍觉亲热，又徒生莫名的感伤。
终于拍到了一张汉拿山的前景，后来看到洗出来的照片自我感受下场还不错。良多工作可能就是这样吧，支出良多价钱去谋求，姗姗来迟的收成到底是否值得，只有专心灵才能权衡，无论是旅行仍是恋爱；无论是事业仍是糊口。旅行的那时其实也并没有这么多的感应，若干天后的今天躲在家里写纪行，情感上的工具就更多地融入了此时此刻的此番感应。
那天回到客车站搭上去Alimock Course的车时，车上已经没有座位了。可能因为天色太好，又适值是礼拜六，那天进山的人仿佛出格多。半个多小时后到站下车，就起头踩着一路的积雪进山了。从过往行人的装备中可以看得出，爬山归来的人也良多，这一发现让我确信今天必定没有封山。到了入山口，终于如愿以偿买到了进山的票。
另我难以接管的是，检票的年夜叔告诉我进山的截止时刻是12点。我一看表，刚刚好好12点——当然是中国时刻。韩国时刻已经下战书一点了! 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在公司早都习惯成自然地看中国表想日本或韩国时刻，所以到韩国也没有改手表，归正不必担忧搞错时刻迟误工作。那时一看表就傻了，一想到这一次若是不能爬山，下次还不定若干好多年往后，马上连哭的心都有了。忙问那岂不是白买票了吗？年夜叔回覆说可以做缆车上到半山腰玩儿一个小时。真没劲！
看样子仿佛只有一个法子可以进山了，就是打通这个检票的年夜叔。一边想背包里还剩着两条云烟，若是云烟欠好使还可以塞钱给他，一边做出诚恳万状遗憾万分的样子对年夜叔诉说不能进山的疾苦神色。年夜叔就问我，你从很远的处所来吗？我说当然很远了，我从中国来，下次来没准儿是下辈子呢！年夜叔又问我，你走路快吗？我说当然快了，我是专业爬山运带动！年夜叔手一挥，居然说，上去吧，可是三点之前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往回返，否则天黑之前就下不了山! ——哈！没想到这个年夜叔这么好措辞！乐颠颠地鞠了一个躬说声感谢，就飞一样钻到了林海雪原的山道中。
上山的路上碰着无数三三两两爬山归来的人，有的和我说声你好，有的问候我一声是一小我啊；有的对我说这个时辰上山是不是太晚了，有的在攀援雪坡的时辰伸手拉我一把；有的在短暂的停歇间隙问我要不要替我拍张照片，有的和我建议下山的时辰可必然要买一副爬山鞋；有的笑着和我挥挥手，有的与我对望颔首； 走到最后面的一段旅程，不竭地有人对我说，嘿，加油，就快到山顶了……于是，一小我的旅途很累，却涓滴不寂寞。在国内，我攀缘过泰山峨眉衡山等等年夜江南北众多知名不知名的年夜山小山，每一次都无一破例碰着良多良多人，可是，在汉拿山上，我第一次获得那么多来自目生人的问候与关切。
雪山雪地雪景，湛蓝的天空，清爽的空气，明媚的阳光，眩目的云海……仿佛我记得的远远不止这些，可是很遗憾，一旦描述出来，这些又仿佛就是旅途的全数。而在爬山时，那一番美景其实也是形同虚设的，因为在攀援雪坡的过程中人年夜部门是处于上气不接下气的状况，深陷在体力与意志的苦苦较劲中，哪里顾得优势花雪月浪漫抒情。爬山的路途中，年夜约不到 1公里就有一个里程示意图，对于我而言，那是对行将衰竭的意志的不竭叫醒与激发, 不竭地告诉自己离山顶又近了一段，当令地提醒自己没有理由半途抛却。
过度流汗频仍喝水使得我背包里的一升水很快就见了底，好在路人告诉我山顶有卖水的店肆，那成了最终促使我坚持登顶的一个主要动力。回头想来，攀援汉拿山那样的雪山比起登泰山和峨嵋时的没完没了走台阶要新奇刺激得多， 只不外那时可没有那么多写意的感应。终于，在攀越了最陡的一段雪坡后，见到一段很平展的斜路，几乎没什么坡度，远远地看见一个小屋在山顶，似可以见到隐约约约进进出出的人影，显然那儿那里就是可以买水喝的最高点了。长舒一口吻，无比的轻快与释然。一看表，下战书4点。海拔1950米， 直线距离5公里山路，我走了整整4个小时。
‘你好——！’ 一踏进山顶的小店肆就听到店东一声热情的问候。‘你好——！’ 回覆一声问候，就找了个长凳放下了行李。店东是一个戴着牛仔帽的小伙子，热情地微笑着，不竭地往一个个开了口的碗面里加开水。和他要两瓶矿泉水，一边接过来一边问价钱，小伙子笑着说，每瓶500元。500元？我觉得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和山下一样的价钱呢？于是伸出手掌张开五个手指，向他确认，500元？他说对，500元。直到此刻，我也不知道该若何形容那时心里的滋味。500韩币，就是人平易近币3.5元， 和山下一样的价钱，让我想起了国内， 同样一瓶500毫升水，超市里卖1块到 1块5，在泰山顶上就是8块钱。若是按这个比例加价，山下500韩币的一瓶水到人迹罕至的雪山顶应该卖3000或4000韩币才合适我在国内早已见惯并顺应了的所谓市场纪律。
收起水，我问小伙子，我自己带来的碗面可不成以帮我倒开水泡上。小伙子说没问题，你放在这里， 一会儿来拿就行。于是坐下来咕嘟咕嘟喝了半瓶水，又歇了一会儿，才去端来碗儿面起头吃。一边吃一边听小伙子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向客人们叮嘱，垃圾请自己带回山下，很抱愧山上没法措置垃圾。他这么一说我才感受，细心想想这一路走4个小时山路，还真就没看见路边有胡乱丢弃的垃圾。
吃饱喝足，就又走到柜台前，看到货架上放着一堆橘子，就问小伙子橘子卖若干好多钱一斤。小伙子说橘子不卖，不外可以送给你，说着就抓起一把橘子递到我面前。我说感谢，我不要。小伙子执意要送给我，我就拿了两个。小伙子问我，你不是我们国家人吧？我说不是，是中国人。小伙子又问我，到我们国家是第一次吗？我说是第二次。在崇尚‘身土不贰’的韩国，我所见到的每一个韩国人，都是以这种体例说起自己国家或自己国人的。他们不说‘韩国’或‘韩国人’‘，也不说我们韩国或我们韩国人，而是在任何需要提到韩国或韩国人这个名词的场所，都说‘我们国家’或‘我们国家人’。
简短地和小伙子聊了几句，又买了些点心，就踏上了归途。汉拿山顶上有一汪冰山湖水，叫做白鹿潭，我已经到了山顶，离那儿那里就很近很近了，年夜约只有1公里摆布，再走十来分钟也就能到，可是我想了想仍是抉择抛却去那儿那里的念头，因为那时已经是韩国时刻5点多了，再不走就真的很难保证天黑之前能下山。每一次出行，都难免有或多或少的遗憾。
因为对路况心中稀有，归途走起来就斗劲安闲而放松了，我起头逛逛停停地摄影片。虽然从雪山上往下走的路很滑，让人很难节制重心，可是连摔跤带下滑行进的速度仍是很快。在我摔了第N跤的时辰，有一双手扶着我帮我站了起来，举头一看，是一个笑脸可掬的女孩。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狭小的山路上起头聊天。女孩性格很外向很活跃，说起话来很直白很可爱。
在我又摔了一跤之后，女孩说，不行，你需要一双爬山鞋。然后就听她‘喂——，喂——！’地喊人。开初我还没体味，过了一会儿，听见走在前面若干远处的人有回音，女孩就高声地喊道，`把你的爬山鞋放在路边吧！我一会儿会捡起来！’ 原本女孩在帮我借爬山鞋。我赶紧说没紧要的！我没问题！人家还要穿的，怎么可以借给我！女孩笑着说，没紧要，他不穿。显然前面的人是她的男伴侣。过了一会儿，果真在路边见到了一双爬山鞋。所谓爬山鞋，原本是那样一个鞋底带钩齿的鞋套，可以穿在通俗行为鞋的外面，踩在地上钩齿就会稳稳地嵌进雪地里，人就会走得既快又不会摔倒，很适合登雪山时辰用。女孩问我穿过没有，我说没穿过，她就仔细心细帮我穿上又系好鞋带。
过了一会儿，终于追上了在前面歇息的两小我，一个汉子和一个男孩，都是女孩的家人——原本看似年青的女孩已是6岁孩子的母亲。和她一家3口一路歇息了一会儿，女孩说，老早就在你后面看见你拍了良多若干好多景色，你自己是不是没摄影啊？让我丈夫给你拍个照片吧。心想恭顺不如从命，就把相机递给了汉子，拍了雪山上独一的一张照片。后来我和他们一家就一向结伴而行，到了雪山下的游乐场才分手。
攀缘汉拿山的四条路经之一Alimock Course的进口，其实是一个建在山上的公园，有各类游乐行动措施又可以坐缆车看景。若是不想爬山，到那儿那里去呼吸呼吸山里的新奇空气其实也很不错的，虽然济洲岛遍地空气都很好。放眼望去，四周有不少一家三五口或歇息或散步的人。我找了个垃圾箱，扔失踪从山上带下来的垃圾，就找一个长凳歇息了一阵，喝点水，吃些点心，清算清算背包，穿上上山时脱下来的外衣。直到感受委靡已全数缓和，全身舒坦起来，才站起身晃晃荡悠往公园出口走去。
快走到门口的时辰，真巧，又碰见了适才一路下山的阿谁女孩，切当地说是女人，可是我怎么看她怎么都像一个朝气蓬勃的女孩。她远远地向我招手，我也笑着向她挥手请安。等我们走近一些，女孩就高声对我说：你坐我们的车一路下山吧！若是想便利一下，就赶紧去，我在这儿等你！ 我就回覆说感谢，不麻烦了，我自己做客车回去。女孩就说，我适才问过了，客车到5点就已经停开了！
原本，是女孩特意在这里等我，而不是什么巧遇。连我自己都没有考虑到先去探询一下末班车的时刻，她却替我想到了。天已经擦黑，放眼望去，根柢也看不见什么出租车。事实下场是雪山，不是一般的公园，出租车来得少些也在情理之中；加之原本韩国的家用汽车就很普及，爬山到这个时辰还没往下走的，自然个保个是自驾车者了。到这时辰，我是真的不得不接管人家的辅佐了。
同业一路，女孩的师长教师驾车，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我和她的儿子坐在后排。6岁的孩子事实下场体力有限，上车没多久就酣然入睡了。女孩却按捺不住兴奋的情感，因为她在济洲糊口了6年，却是第一次登上汉拿山。女孩一家原本是釜山人，因为丈夫被公司派到济洲岛，女孩就告退一路过来了。女孩说她很恋慕我结了婚还可以四处去游玩， 韩国的女人相对中国女人就很难活得那么潇洒了。我活到这么年夜仍是第一次听人说我活得潇洒， 心想也许是吧，比起奶奶和妈妈那样的典型朝鲜女人，我们这一辈人确实活得随性了良多。
三十分钟的车程，汉子在专心开车，女孩则一向扭过甚来和我聊天。到了济洲市内，我说要下去打出租车，女孩和她丈夫坚持说不用，一向把我送到了酒店门口。临下车的时辰，我给他们钱，他们果断不收；我就提议请他们吃饭，说既然巨匠是伴侣，那在一路吃顿饭不是很好吗，正好也到了吃晚饭的时辰。女孩就对我说，不必那么客套，我们国家的风气原本如斯；你早点回去歇息吧，我们也想早点回家歇息。原本一路上一向很严厉很默然的汉子这时也露出诚恳的笑脸，对我说他们只是顺便帮一个举手之劳的忙，劝我没需要那么客套。看到他们都是推心置腹的，我也就没再客套。道一声珍重，挥手道别，也没有互相询问名址。
回到酒店，和在门厅里的伴计简单地聊几句，就回到房间，卸下行李和衣躺在暖烘烘的地板上，很快就睡着了。一醒觉来，全身酸痛。出来见老板娘和伴计正吃晚饭，邀请我一路吃，被我回绝了。老板娘就说，也好，粗茶淡饭没什么好吃，你要上外面吃就上外面吃吧；又说适才已听伴计说起我今天登到了山顶，祝贺我不枉此行，还说她自己已经去过好几回汉拿山，却没有一次登上山顶，因为总赶上天色欠好。我就由衷地说，是的，我确实很幸运，此番济洲之行不单天色好，而且一路净碰着大好人。如斯酬酢几句，就出来找处所吃晚饭。
济洲市的机场四周这一地段，离海边近、离市中心较远，楼房很少跨越3层，安闲而舒适。 此时才晚上8点多，就感受象万籁俱寂的深夜，不时从哪里传来狗叫，更陪衬出静谧的空气。勾当勾当、散散步，目生的街巷不知何时已变得熟悉而亲热。
再回到酒店的时辰，门厅里就剩下伴计一小我。和他说起第二天要去西归浦，他就放下手中的活计来帮我指点路线，送我一张西归浦的地图，告诉我若是只有一天时刻，就应该如斯这番走法。电话铃响了，伴计去接，原本是老板娘从楼上打来的，因为不安心我晚上一小我出去，特意问伴计我有没有回来。伴计说我已平安回来，正在门厅和他聊天，老板娘就挂了电话。
夜里十点，伴计要下班，我也回到了自己房间。又一夜酣甜的睡眠。
（海女 2004年5月1- 9日于年夜连）
